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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三届 | 梅长钊:他用睿智和微笑向人世道别

梅长钊 新三届2 2020-02-26



 作者档案
梅长钊,1947年出生,1966年武昌实验中学高中毕业,后经历文革 、下放、招工、高考,1982年武汉师范学院物理系毕业,任中学高级教师。1989年起,除发表专业论文外, 在《长江日报》《文汇报》《新民晚报》《瞭望周刊》《南方人物周刊》《新民周刊》等报刊发表多篇作品。

原题
人能否掌控自己的离去




作者:梅长钊



“三哥走了。” 芹芹悲伤地告诉我。

急打开微信,找到“和谐家亲”群,见到在上海的三嫂爱英微信:“爱人罗毅华于2019年12月1日早上8点40分静静地走了,永远离开了我们。感谢亲友的牵挂与关心。这段时间我想静静,大家勿挂念。”

片刻静默后,含泪的的芹芹在微信下献上一束白菊。

头天还从群里知三哥疼痛得很厉害,爱英说,在医院的他拒绝打白蛋白。

去年5月芹芹的兄弟姐妹们到我们杭州的家里来玩,10月大家庭集聚武汉老家,众人无比开心。芹芹的三哥拿着三角架,跑前跑后为大家摄影,身体还好好的。半年前,二哥毅平透出三哥得胃癌的消息,二哥和三哥从小玩在一起,他们之间有着比我们更多的联系。

今日凌晨三点,打开手机,看到二哥毅平两分钟前刚刚发出的文件《永远的纪念》,他睡不着,集出近段时间与三哥的微信。

2019年11月6日晚上毅华给毅平的微信  

二哥:

我刚从医院打吊针回来,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 。有件事一直要告诉你,总以为还可以缓一段时间再说,现在看来今天都有些晚了。今生今世,我再也没有机会跟着二哥玩了。我即将告别这个世界。


我的病情是从去年12月份肺炎住院作B超检查开始的。当时是发现胰腺有淋巴结肿大,继续各种检查,确认是胃晚期肿瘤并伴有肝脏转移,已无手术机会,尝试做了六期化疗,确认无效,现在就是我生命的最后时光。


这个事情我只能先告诉你了,哥姐的岁数都大了,我怕他们受刺激,只好由你以合适的方式转告他们了,可能还不宜太迟。


我是一个低调的人,最后时光以及后事办理方面,不办任何的活动,一切从简,请各位亲友们知悉。


离世后,家人会在和谐家亲群里发一个讣告。


病情发展太快了,完全打乱了我的安排计划,有太多待办的事情,已经不能完成了,甚为遗憾。略感欣慰的是,2014年国庆回汉,2016年澳新旅游,2018年杭州聚会和国庆回汉,多次与亲友相聚,是我们最美好的时光,也是留给我最美好的记忆,2018年国庆回汉,也是我留给大家的最后印象。


值此告别世界之际,我的心已很平静。人生一世草木一秋,生死由天,自然规律,不是人能够改变的,坦然接受。


感恩父母,给了我生命,使我得以到这个世界走一遭,体验人生的各种美好。感谢和谐家亲的亲友们,亲情给了我无限的快乐与温暖。


生命只有一次,祝愿亲友们珍惜生命,过好每一天。


此时此刻,我怀着对亲人们的无尽思念,和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的眷念,就此和大家永别,永别了。感谢大家的温暖与亲情。


一向行事周密细致的三哥有条不紊地安排好自己的事情。与多数的世人不同,在他知道了沉船即将到来的时刻后,象负责任的老船长,将船驶到了合理的位置,象高空跳伞的运动员,将伞准确地落到了靶心。三哥预约了自己美好的告别,把控了自己的离去,再次回看家人与世界后,坦然又毅然地走了,如樱花飘零,如雪花静静落地。眼前是他去年十月的灿灿笑貌。耳边响起的不是哀乐,是《命运》交响曲。
 
这之前全体兄弟姐妹都买好了火车票,准备去上海看他。
 
三哥立给二哥复信:
二哥:我不赞成你们来。大家最后想见一面,可以视频呀,完全不需要来当面见一面。何况现在,爱英照应我,已经精疲力尽,听说你们要来,人都要崩溃了,女儿女婿隔得又远,还要上班,也帮不上忙。你们来,陡增加了太大的压力,本已平静的心,又被搅乱了。这个完全违背了我的初衷 。我只想静静地走,请尊重我的选择。静静地走,就是想留给大家去年国庆最真实的我的印象,现在的我已经不是真实的我了。难道这也成为我的奢望?再增加我的痛苦?

二哥忍痛回信:
毅华,看来先前我们只想到自己的心愿,未考虑你的感受,对不起,尊重你的意思, 我们把票退了,只能在远方祈祷你少一些痛苦。

二哥在《永久的纪念》前面写到:毅华那么有爱心 ,有才华,不该这么早走的。我整理出与毅华最后时段的微信,作为永久的纪念。他发出一张鲜红枫叶的图片,右书“毅华一路走好”。四弟在红枫下说:“沉痛哀悼三哥逝世!三哥一路走好!我们会永远怀念你!如果有来世,我们还做兄弟。”外甥张超发出一张黑底色的图片,当中一盏莲花灯碗,碗中一支红烛照亮了整个画面。灯碗上写着:“三舅天堂安好”,图下面说:“想起三舅带我游上海"。

三哥留下对我们的无限眷爱与关切走了。在那远行路上,自有亲友永不消减的浓浓亲情相伴相随。

罗毅华为老三届,1966年读高一。他对生的热爱 ,对死的无惧,对父母的感恩,对亲人的感谢,在知道大船将沉后,对诸事冷静有序的安排中充满了大爱。掌控了自己,在爱与被爱的光环下有尊严地离去。我们老三届都已步入老年,都会面对这一问题,三哥毅华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理性的思考。人能否掌控自己的离去?三哥饱含爱意和睿智慎密的远行安排,令我沉思,予我启迪。


罗毅华

1950,7,17-2019,12,1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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